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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心情文章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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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從由台灣回來這片土地歸根,我始終試著找尋記憶中有海馬,有龍蝦,還有璀璨魚群的海底花園,這一股按壓在心底的蠢動,就像是德國哲人歌德(Goethe)所言:「歲月騰歡,心魂渴求發現與體驗,本創之生命自然。」
回鄉的第一年,適逢冬季,我與內人香香在冬北季風的狂嘯中,坐在馬公鎖港風化斑剝的玄武岩上觀賞白浪翻騰,雪花噴濺的景象,台灣海峽的海流被澎湖強烈的冬北季風猛推起捲捲噬人巨浪,又重重撞擊在海石上碎散而去,這一幅重火力砲彈開花似的壯觀,卻是鹽水煙霧迷茫的致命吸引力,再往前靠近,就會像許多曾經這般的觀眾,因受多變的景象吸引而被巨浪捲入海中。
一樣的海邊,在夏季顯得豔麗而充滿生氣,冬季卻因壯麗而如鬼魅般肅殺。夏天因蓬勃的生命而美好,冬天卻因另類的美好而死亡,這般因迷戀而產生的生死一線之隔,我想也可以把它視為從盧騷(Rousseau)以來所重視的生命情感代表的自然力量,不再是理性生命的敵對,而是生命整體不可或缺的部份。
翌年夏天我再次來到這海邊,沒錯,這才是我記憶中可親近的海,海面平靜,波光晶瑩中顯現沁人的湛藍,水中礁石清晰可見,遠處浮盪著漁舟點點。我心血來潮繞過山頭,來到一處渺無人跡的岸崖,岸上座落著新舊墳墓,空氣中也彷彿飄散著一股詭異的氣息,我在海蝕平台上尋找任何可能的生命蹤跡:躲在礁石縫的螃蟹,佈滿岩台上的螺貝,以及貪玩來不及撤退被困在小水窪的雀鯛,這尾雀鯛卻因周遭荒涼反而得以安全悠遊呢!我心中湧起一陣悸動,這裡有我在忙碌生活中逐漸流失的生命熱情!哇,淺藍色的海灘上赫然發現色彩鮮艷的珊瑚,就連已經難得一見的硨渠貝都張開蚌殼露出綠色貝唇。小時候的記憶活跳跳的重現,再度如漣漪般盪出……。
我回到車上拿出隨車攜帶的工具------蛙鏡,蛙鞋及救生衣,儘管今天是隻身前來,一種探索生命真象的強烈渴望讓我顧不及其他,我把步鞋擺在一處拱起的明顯礁石上,為「萬一」要找尋我的人留下一些線索。
鼓起勇氣投身躍入海中,氣泡噗噗兩下,我就適應了這個美麗新世界。哇!清澈的海底魔域,五彩繽紛的珊瑚礁,像一簇簇迷幻空間,成群穿梭的魚兒,卻是對此再熟悉不過的原住民,看著一顆顆浮上去而幻滅的氣泡,原來人間與天堂僅海水一面之隔,而我寧願沉迷在這自然天堂,讓塵封已久的封閉心靈突然被打開,和海水周身相擁竟是如此感動,大自然中所呈現的美與和諧,向我們啟示造化的奧秘,這般情景如何向都市人言呢?
數十種不知名的魚群自由的在我眼前悠游著,小丑魚在隨潮水擺盪的海葵裡嬉戲,瑰麗珊瑚叢林構成高低起伏的海床地貌,成千上萬的臭肚魚像踢過總統府前的閱兵部隊,此時我索性變身成高高在上的總統,昂揚得意的檢視我訓練有素的人民,只可惜沒有訓話的機會;一隻七彩龍蝦躲在沙溝邊,牠就是保護總統的秘密警衛了吧;背部高舉黑白相間旗幟的熱帶魚應該走在閱兵部隊前面才對,怎麼慌張落隊了呢?一隻稱為玳瑁的海龜,老態龍鍾地划過我身邊,真是藐視我的存在,牠可能還不知道與我同種的生物喜歡把它掛在牆上當飾品吧,我雙臂一划,特意游到牠身邊展露人類佔地為王的自大本質,警告牠的失禮,但牠依然不睬我,只冷冷看了我一眼,於是我索性封牠為前導官,帶我視察這花園裡的花花草草和蝶亂蜂喧。丁香魚群閃爍亮麗光片一群群恣意漂蕩﹐鸚哥魚的尾巴像剪刀搖晃著肥胖身軀﹐魔鬼海膽躲在巖礁裡僅露出黑色的尖刺﹐各式各樣的蝶魚是珊瑚礁區美麗的嬌客喜歡在珊瑚礁叢中嬉戲﹐刺河豚最悠哉似乎無所畏懼﹐一碰上危險就鼓起大大的肚子豎起滿身針刺隨潮水浮上水面。。
在花園的一角,我驚愕的發現珊瑚礁上覆蓋著玻璃絲魚網以及被魚網絞死的魚,伴隨魚的死亡,這株珊瑚也將無法生存下去,我痛心地想到學者專家所言:「人類如果再繼續破壞的行為,珊瑚礁將在十年內由這片土地上消失」。熱帶雨林是地球的肺,而珊瑚礁是海洋的熱帶雨林,沒了珊瑚礁等於沒了漁業,十年後,澎湖到底還有什麼?
在這片受強風鹹雨侵襲,土壤貧瘠的土地上的子民,是被擁抱在海洋懷中的,澎湖人該如何善待這上帝的恩典呢!歌德式的機體主義,視人與自然為一和諧的整體,大自然並非為服務於人類的目的而存在,大自然和人類一樣,都有其本身的自由與法則。而其終極意義就是個人生命內在的和諧(小宇宙)及個人與群體及世界的和諧(大宇宙)。這就是一種生態思維:一種整體的系統思維,視宇宙各種生命之間有其休戚相關、禍福與共的「同體性」。澎湖人要在環保意識興起中重新學習,還是要在「取之不竭」的片面生態迷思下,坐享十年後的成果?
從大自然無窮盡的造化中,我們不僅能察覺背後的終極目的,而且也能體驗對人生命本身的召喚------學習賦予大自然造物應有的尊嚴與價值,另一方面學習自然的規矩與法則,作為建構人類本身文化世界的準繩。澎湖人原本是敬海的,海孕育了澎湖人世代的傳承,創造了澎湖人的記憶,也建構了澎湖人的生命情懷。面對環境的變遷,人與自然關係的轉變,澎湖人應該如何修正謬誤的生態思維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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